沉默着看了少女良久,最终林逸轩还是出声道:“为什么?”
“我……已经没有力气走到那里了,希望您能保护我。”这个来自远东的少女低着头,俏脸微红。
想必她也知道这个要求是有多无耻,在荒墟之外的地界游荡着不知道多少受到冥界的死气的影响而变异的生物,她又不像是少年那般可以随意隐藏自己气息的少年天才,如果少年真的答应了少女,这一夜下来少年不知道会被牵扯到怎样的危机上去。
平心而论,少年就算在此刻舍她而去也不算什么。
“可以。”
林逸轩淡淡地回了一句,便不复多言。
“多谢……林君。”少女似乎对少年的回答有所预料,对少年鞠了一躬,然后走回去,将那柄被挥开的长刀——或许叫太刀比较合适——收回鞘中,最后安静地躲在树下歇息。
林逸轩也没再做什么,那具尸体本身就有不弱的气息,此时的血腥确实会引来不少游荡的血妖之类的玩意,但是少年的神照在其上刻下了不少的光明气息,很多在周围游荡的生物都会畏惧这种力量。只要少女受得了血腥气,他倒是不介意。
反正诱饵是这个少女来做。
林逸轩重新闭上双目,正在假寐时,少女温和干净的声音又从树下传了上来:“林君?”
林逸轩心想有没有搞错?你还想怎么样?
少年没有开口回答,但少女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林君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我是因为在来的途中被袭击,与伙伴失散了,林君也是吗?”
“不是。”少年想了想,想着不开口的后果,最后还是出了声,“我是自己来的。”
“那么,林君是报考剑院的途中经过这里吗?”上杉问道。
“我来这里,只是要祭奠某些人罢了。”林逸轩一如既往没有把话说清楚,不过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反倒会勾起他人的谈话兴趣,特别是在少女以为少年其实并不是那么高傲和冰冷的情况下。
所以少年一心想要结束话题,却不料这样反倒会适得其反。
“是……剑宗的那些前辈吗?”上杉也知道一些在青冥中的往事。十六年前,剑宗被某个神秘的势力袭击,元气大伤之下,冥界的死气又在这种时候在剑宗上爆发,为数众多的冥界生物通过那个通道侵入人间,汹涌的死气亦侵入人间,至今还在影响着这片天地。
剑宗本有机会移址它地避祸,但为了解决这场祸乱,硬是以举宗上下的人命为代价,解决了冥界通道的问题。
这场修道界的惨案至今都没有被人发现真相,那些在祸乱期间游荡在宗门外的门徒也被当年剑宗的敌对势力追杀,再也没有人要重建剑宗。所以那个地方至今还是一片废墟。
上古剑宗的辉光从此没落。
不过总有些人记得上一代那些人的辉煌,总有些人在这一代人去往落云四院求学的时候要求他们去拜祭他们旧日的英雄。而新一代的人在耳濡目染下,似乎也对那些人、那个时代心怀向往。
林空游就是其一。
不过林逸轩总可以察觉老人的心情似乎不仅仅如此,只不过老人不愿多说,少年也不好过问。自从十四年前老人将他从雪原上抱起,他就很少违逆那个温和的老人。
“你也知道剑宗?”
“毕竟是被上一代深以为耻的一段难堪的岁月。”上杉笑了笑,语气中隐约透出几分自嘲。
这时候林逸轩才想起来,上一代中的“碧空剑”剑主沈苍宴只一人一剑便败尽东瀛,当时用的借口是切磋武艺,但是谁都知道那时候东瀛自大,对华夏一方的剑道传承不屑之极。而天下公认剑道第一的剑宗就被那些人极尽戏谑之能事可劲地编排。
剑宗老一辈的长老之类倒是见惯了,但小一辈的俊杰如沈苍宴之流个个愤愤不平,只是迫于长老一方给他们不能寻衅的命令不能做声。但东瀛在叫嚣之后又以交流武道的名义邀请中原年轻一辈的高手远赴东瀛切磋。
谁都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在他们到达的第一天就安排对战,一方养精蓄锐,另一方一路颠簸,傻子都能看出胜负。
唯一的变数就是沈苍宴。
最令东瀛人受不了的是沈苍宴在赢了之后还逐个上门挑战各个流派的掌门人,一路摧枯拉朽,气势如虹。整个东瀛在这个碧空剑主的阴影下都不由得俯首。
腰杆直到剑宗被摧毁时才稍微直了一点。
“碧空剑主沈苍宴吗?”少年轻声地说道。
“在你们华夏诸国中他的名号就是区区的碧空剑主,在东瀛内人们却连直呼他的名字都不敢。总是会在深切的羞耻与无上的畏惧中称呼他为华夏的剑神之类的。想想在两个地方的人的名声差距,就会让人觉得,上一世代的人的叫嚣,简直就是个笑话。”
“也许吧。”
林逸轩对此不置可否。
“林君,您认为,我能考上剑院吗?”少女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少年干脆地说道,“剑院的招生又不是只看个人的修为,还看此人的心性。你的天赋应该已经够了,至于心性,如果那个老师恰好喜欢,大概你就能进了。”
“您……以前考过?”
“去年来过。”
“为什么会……”
上杉雪姬刚想问什么,忽然又沉默。想来也知道少年没有被招收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老师不喜欢。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在短短的两天内完全看明白一个人的心性呢?这些……真的足以作为评判人的标准吗?
她的内心涌出无数的疑问,却又无力地垂下脑袋,徒余某些期待在疑问中浮沉,久久得不到答案。
“那么,您其实并不是去剑院?”
上杉敏锐地听出少年语气中的明显的对剑院的了无在意,而据她所知,剑院的招生考官很久才会更换一次,那么,这个少年在去年被拒绝一次后,又怎么会再去报考一次呢?
“确实如此。”林逸轩也不在意这个他犯懒时撒的谎被揭穿。不过他倒也没说谎,只是那个女孩默认是如此罢了。
“那……您是想去其余三院中的……”上杉对这个少年的剑术印象极深,想着这个少年的绝世剑才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拒绝,她下意识地觉得可惜。
不过也仅仅是可惜罢了。
她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楚,更遑论担心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的未来?何况此时她又对少年还不了解。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少年似乎并非某些奸邪之徒罢了。
“星院。”
少年在少女的头顶轻声说道。他的目光穿过林叶,投向无边的星空内,那双漆黑而清澈的双眸里写着隐约的神采,却又转瞬即逝。
“星院?那个传说中的……观星阁所在的星院?那个继承了大半个观星剑派的星院?”上杉愕然,如果少年说出另两个学院中的其一她都不会如此吃惊,但是少年居然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他要去星院的话。他到底是太自信还是真的对此事毫不在意?
其它三个学院虽然招生标准极高,但好歹也是学院化的管理模式,但是星院与其说是个学院,不如说就是观星剑派本身!它的管理模式几乎就是一个门派的收徒与传承的方式。一旦它要收下一个学生,就绝对不会像其余三院的招生那般简单!
那个在上古黄金的世代便被天下道统奉为领袖的观星剑派!
近年来虽然剑院的名声远扬,远远超过其余三院,但凡是通晓某些内幕的人都知道,星院虽然一直在其余三院的光彩下被世人遗忘,但它的存在依旧是天下道统之尊!
剑院永远都无法超过那个似乎在它的光彩下黯然失色的星院的地位。
所有在修行界有些身份的人都明了这个事实。
尽管在每年星院的招生不会超过四十人。
而眼前的少年,真的会成为那四十人之一吗?
她不由得怀疑地将目光移向她,夜色中犹若水晶般明亮的大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色彩。即便眼前的少年救了她,可她也记得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后力不济,这个少年根本不会出手。
那是将一个人的性命完全置于自己掌握的冷漠,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度量着时刻,计算着时机。完全不理会其中的变数是否可能发生。
她也知道或许少年会有其他手段阻止那个血妖的暴起。
可她甚至不明确少年到底是否会对自己自身有什么想法感兴趣。他就像救下了某只被蛛网缠住了的蝴蝶一般,心不在焉。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星院。”
说着这句话的林逸轩依旧心不在焉,他看向树叶间的天与地的交界之处,忽然蹙起剑眉:“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下雨?”少女疑惑地说道,却见身前白衣的身影翩然落下,少年也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还是要在这里躲?”
夜风带上沁入肌骨的凉意,少年的衣袂与散漫的束在脑后的长发被撩起。他站在少女身前,右手所持的四尺古剑即便已然封鞘,却依旧透着股锐利之极的寒意,仿若下一刻就可见剑光凛冽,冲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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